《周处除三害》到底爽不爽？
如果不是饥不择食，很难解释这部电影如今的口碑。文 | 阿 布自3月1日公映以来，《周处除三害》就被贴上了“爽片”的标签，官方预告片突出了“枪枪爆头”场面，并放出“除晦气，除霉运，除小人”这样的宣传语句，主打一个“大银幕很少有这种爽片”的气势。有人批评电影过于血腥暴力，认为爽到的人骨子里很阴暗，很嗜血——这点我并不同意。不管是除暴安良，以暴制暴，还是纯粹泼番茄酱的血浆片，都大有受众，乃至成为一种电影类型，证明了人类原本就有通过这种娱乐方式去宣泄情绪的需求。为电影里的暴力美学鼓掌，如果就能和现实中的不道德、犯罪画等号的话，那才显得很嗜血，很阴暗。至于说孩子不该在电影院里看到这种场面，倒也不是电影的锅。在分级制尚未实现之前，希望家长能够尽到挑选的责任。我对《周处除三害》的态度是“无感”，既不觉得坏，也不觉得好，原因也很简单——没有爽到。让我们先来复习一下历史上《周处除三害》的故事：刘义庆《世说新语》载：“周处年少时，凶强侠气，为乡里所患。又义兴水中有蛟，山中有白额虎，并皆暴犯百姓。义兴人谓为‘三横’，而处尤剧。或说处杀虎斩蛟，实冀三横唯余其一。处即刺杀虎，又入水击蛟。蛟或浮或没，行数十里，处与之俱。经三日三夜。乡里皆谓已死，更相庆。竟杀蛟而出，闻里人相庆，始知为人情所患，有自改意。”大致意思是村里有恶龙、白额虎、周处三大祸害，乡人就撺掇周处去屠龙斩虎。周处跟这俩祸害搏斗三天三夜，乡人以为他们同归于尽了，开始吃席庆祝——周处回来正看到这一幕，才知道原来自己不是降龙伏虎的大英雄，而是真正的祸害，由此悔过自新。用今天的话说，《周处除三害》是一个带有反转的悬疑故事，大英雄其实是大祸害，这颠覆自信的一幕，犹如醍醐灌顶，促使周处悔过。电影很聪明地借用了这个典故，套牌拍了一个当代周处除三害的故事：阮经天饰演的“陈桂林”，为替自己的黑老大出头，杀了对方的黑老大，被通缉。从江湖医生口中得知自己罹患肺癌命不久矣的他，准备去自首，却在派出所的通缉栏里看到了比他排名更前的两个通缉犯画像：榜一大哥“林禄和”，榜二大哥“香港仔”，都是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之徒。陈桂林一看，心生一计——哥虽然排名居后，但要是干掉榜一榜二，不就成了大英雄？再给自己双手戴上银手链，必定死前留名——“没人记得三害里的另外两个，大家都只会记住周处”。阮经天饰陈桂林打定主意，陈桂林就踏上了追杀榜一榜二大哥的“杀人公路”。本来这种简单的人设、直白的情节，是容易做出爽感的——毕竟爽是什么，爽就是直截了当，不需要那么多复杂的意义，手起刀落，你敢碰我的狗，我就要取你狗命——《疾速追杀》都这么拍了四部，观众仍然乐此不疲。但是爽片也有爽片的玩法，爽在逻辑统一，爽在干脆利落，爽在推陈出新——而《周处除三害》不那么爽，也正是因为在这三点上都有显著的失误。先说逻辑统一。电影里的周处“陈桂林”，灭榜一榜二主要是为了扬名立万，改过自新只是附带价值——这个“一二三上链接”式的无脑设定我觉得很好，既符合黑帮小弟有限的认知水平，也不会搞得强上价值观那么尴尬——但是可惜，这个“上链接”的原始设定，越往后越偏向“上价值”，到了最后变成阮经天对奶奶去世而自己未尽孝道的无限愧疚，对着卡通手表迎风落泪。我是来看快意恩仇的，非要给我上这么一节家庭伦理课，就很灭嗨。再说干脆利落。陈桂林手刃榜一榜二的时候是挺干脆利落的，榜二肉搏，榜一枪枪爆头，符合爽片特征，也是被一部分观众夸爆了的地方——但是半路上对榜二大哥的女人“小美”出手“救风尘”——我笑了，都什么年代了，男性导演还在惦记着给失足妇女救风尘呐？甚至到了片尾还要让失足妇女去给阮经天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就差没有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了。阮经天那个表情就好像在讲：假如爱有来世……啊救命，不但要救风尘，还要浪子回头金不换。小美再说推陈出新。其实吧，杀榜一榜二拍得都挺潦草的，不但李李仁饰演的刑警在片子里一会儿丢个眼睛一会儿丢条腿显得有点弱智，连大哥们都好像不堪一击——榜二大哥随随便便就挂了，榜一大哥都有能耐掌控一个邪教，笼络无数人心，身为前贩毒党居然连个武器库都没有，就眼睁睁看着阮经天一把卡壳枪扫遍全球……唔，奥特曼要打小怪兽，金刚要大战哥斯拉，对手一弱，爽片就不那么爽了。而且杀榜二的时候是港片风，杀榜一的时候又突然变成荒诞cult邪典风，整体感觉也蛮“缝合怪”的。榜一榜二大哥完全两种画风我知道有人对邪教爆头那段特别上头，连配乐都听成了洗脑神曲——但是你们不觉得“洗脑邪教”这种题材，“枪枪爆头”这种处理方式，真的已经像商场电梯音乐一样……丝毫不能给人带来任何新鲜感吗？榜一大哥转行做邪教黑泽清导演的《X圣治》，1997年的。三池崇史导演的《恶之教典》，2012年的；《要听神明的话》，2014年的——都有集体洗脑，都有邪典屠杀。论创意，《周处除三害》还比不上。《X圣治》《恶之教典》《要听神明的话》论尺度，那么隔壁韩国早就有一大堆大尺度虐杀电影，《亲切的金子》《老师的恩惠》什么的，人家都拍了几十年了，早就炉火纯青。非要跟台湾省比的话，去年吴慷仁、林心如主演的台剧《模仿犯》尺度也不小，也比周处刺激。再往前，程伟豪执导、许玮甯主演的《目击者》，斩手斩脚把人做成人彘，尺度不是一般的大。非要说《周处除三害》尺度大，只会显得自己阅片量少。《亲切的金子》《模仿犯》纯粹的血浆片，美国则有大把，《你是下一个》《准备好了没》，虐杀系电影，只图一个爽，也不会强上价值。这些片子都是简单直接的商业片，评分大都在6至7，我觉得这是比较合理的——《周处除三害》没有超出他们的地方，却非要强捧为“杀疯了”，评分直上8.4，这就不太合理了——我不是说周处很差，及格线是到了的，演员也都不错，只是说它没有它宣传的那么爽。《你是下一个》《准备好了没》看得出来电影里也是努力加了一些荒诞感作为调味剂：陈桂林去派出所自首的时候发现自首人群排长队人挤人争先恐后，是有点荒诞的效果。但是这种荒诞，跟《大佛普拉斯》最后那一下比比，又显得黯然失色。属于是电影鸡精，不是鲜鸡吊的高汤，怎么都不入味。看完电影我寻思了一下，是我们太饿了吗？所以连鸡精汤也喝得津津有味？如果不是饥不择食，很难解释这部电影如今的口碑。电影里的“小美”——不是我要叫他们“小帅”“小美”，而是真的就叫“小美”，就像她的妈妈辈叫“淑珍”一样，听起来都很像一个符号。小美的妈妈曾经被榜二大哥救出另一个男人的魔爪，于是跟了榜二大哥，替他顶罪坐牢，然后估计也不知道女儿接替了自己的位子，变成榜二大哥的性奴。对这种“才出狼窝又入虎穴”的女性命运，电影里看起来好像是同情的。可是等到榜三阮经天杀了榜二大哥，大哥的女人小美又开始对他动情，如果不是他被通缉，两人可能会缠缠绵绵走天涯——本来这种代代相传的圣母心女性悲剧应该是震慑观众，引起反思的，结果却被电影里拿来煽情？变成救风尘，变成浪子回头金不换？你们可以把女性角色全当工具人，但是起码不要自相矛盾啊。一想到很多被“除二害”爽到的阿尔法男性观众，到了这里又会被“第三害自渡渡人”的温情脉脉再次爽到，我就意识到，没被电影爽到可能还是我的错——我看着觉得low，觉得过时的地方，其实人家是精准投放也说不定。张颂文也演保守了？毒枭原型原来这么狂，曾企图在上海制贩毒品宗庆后和钟睒睒被指现代版“农夫与蛇”？中国首富亲自下场回应印度，真有点儿前现代的疯劲！版权说明新民周刊所有平台稿件， 未经正式授权一律不得转载、出版、改编，或进行与新民周刊版权相关的其他行为，违者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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